眉毛君

因為ig&fb都有熟人，知道狀況的人不多，想宣泄一下情緒只好往這裡打了。

去年六月的妳跟我說妳想要休學專心存錢去法國遊學，把法文增強因為在學校裡妳說你學不到東西。

在我心裡妳一直是個很有夢想而且肯付諸行動的人，我當然無條件支持妳。

於是我陪妳跑完了休學的流程，那時候的妳跟我說——不可能會把妳從line的名單裡刪掉的。

我們在大學相遇了，可是範圍只有在上課的時候要好。

心事總是在見面的時候才說，平時也不相約出門不太聯繫，我有時候都認為我們只是普通的同學。

從大一開始就一直是靠著課堂的鄰座關係一直跟對方相處到現在。

緊依著彼此，我們什麼都說、什麼都聊。

因為同班的緣故幾乎一周五天有四天都能見面，最開心的時候還是游泳課，我們永遠都在同一個地方一起游泳。

我記得五米深的泳池是妳鼓勵我去游的，那裡真的很舒服而且很特別。

妳陪我練自由式，跟我一起游蛙式，考試的時候幫我加油。

明明只是課堂限定的好朋友，現在回想起來都是暖到極致。

後來我轉系了，意外的因為我們都有雙主修法文，接著又在一起了。

早晨八點的電話詢問對方在哪裡，我記得妳會要比妳晚到我幫你買份花生土司。

到了座位上的一個早安，開始聊著我們沒見面的幾天發生了什麼事。

我其實覺得我們是交情好的朋友，雖然不會一起去各種地方玩，幾乎只在學校，唯一一次是去小學慢跑。

老師要我們寫封信並且用正確的格式，我們決定寫信給的對方。

還記得我們曾經說過，我去德國，妳去法國。

我們會在交界點見面的。

妳開始半工半讀之後，我經過車站會去探班。

妳總是請我喝咖啡，上面總是寫了只有妳會那樣叫我的稱呼。

比賽失利的時候，妳都會對我說妳很棒了。

就在去年的夏天，我們不再在學校碰面了，但妳的承諾告訴我們會繼續下去的。

我IG時常能看見妳在下面回覆，現在看起來都是那麼鼻酸。

一切都是在2015年11月底開始的，我去買車票的時候經過妳店門，沒看到妳，所以打了久違的電話。

一開始妳沒接，沒多久妳回我了。

妳說，妳沒工作了。

妳說，妳17號開始進醫院之後就沒有出來過了。

我在街上大哭拿著電話對妳說，為什麼都不講。

話筒裡傳來妳笑的聲音說——別哭啦我聽不懂妳在講什麼

後來我只知道妳要做個總檢查，因為最近的妳真的很不舒服

我記得妳2016年的計劃，是要去法國遊學，用妳自己賺的錢。

可是2015年12月初，妳傳line告訴我，醫生說是惡性腫瘤，妳得了鼻咽癌。

妳沒有不良習慣，吃東西也很健康，定時運動。

為什麼會這樣我錯鄂很久，收到訊息的當下我又哭了。

只記得妳傳了一句不要哭哦。

12/5號，我開始了第一次的獨自台南行，我去成大醫院探病了，雖然那天蠻熱的還是穿著妳喜歡的老皮帽T流著汗過去了。

在火車上的我一直在想要跟妳講什麼，學校的事？還是講笑話？怎麼樣會讓妳開心一點？

反覆地念著朋友交代我的事情，千萬不能哭，不能在病人面前哭。

我在妳的病房前徘徊了很久，才終於敲了門。

妳知道嗎？

我光是要忍住眼淚就已經很吃力了，努力的不想在意妳的臉色看起來不好。

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天我們坐在病房的窗邊吃著水果閒聊著的樣子，陽光還洒進來，天氣很好。

一直都沒有不對勁，漸漸的我也沒有想哭的情緒。

直到妳跟我說，妳昨天開刀裝人工管。指了指鎖骨附近的位置，我說為什麼？

妳說——因為化療的藥要從那裡進去。

那一刻我的眼淚就掉出來了，無法克制的。

我只能轉過頭一直叫妳等我一下，妳只是笑著說——不要哭啦我都沒哭了妳在哭什麼？

結果我又讓妳安慰我了。

我擦擦眼淚說，妳知道我加入社團了嗎

妳說知道啊妳有跟我說

於是我邀請你來2016年5月多的成果發表，因為那是我第一次站上舞台。

妳說如果狀況好的話會來的，因為化療要半年。

我說妳一定要來，我會留位置給妳。

還記得那時候妳的很開心說，我那時候應該是光頭吧哈哈

我曾經看過很多連續劇都有這種場景，病患說自己是光頭之類的，我都覺得探病的人老講些什麼屁話，像是光頭很美啊的客套話。

可是，當下的我卻馬上接了「不用擔心啦，妳光頭一定很漂亮！」

突然間好能理解連續劇裡的情緒，當我講這句話的時候好不容易平息的眼淚又開始打轉了，喉嚨很酸。

妳說對不起因為生病的關係體力很差，可能要先休息。

我說好，下禮拜我再來看妳。

妳說——說不定我就出院了。

那當然是最好的事情，我一出了房門就從下午哭到天黑，遲遲沒有回到家裡。

吶，因為妳一直是很堅強的女孩。

我不是因為會失去妳而哭，是為什麼妳會得這種病而難過。

一直以來我從來不覺得妳會輸。

下個週末到了，妳說妳最近狀況很差沒辦法見客。

我沒想到12/5號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。

接下來都一直用line聯繫，妳給我看了妳的光頭照。

我說真的很可愛。這真的不是客套話，拿著手機的我是真心這樣想。

後來過陣子妳又傳了妳戴假髮的照片，那真的超級可愛，所以我說我戀愛了。

妳只是打了很多哈哈哈接著說，可是我覺得我自己不是可愛型的啊！

2016年一月中，妳跟我說妳要回台南回診，定期追蹤病狀。

我告訴妳，結果絕對很好，妳一定好轉了。

結果跟我講的一樣，妳跟我說醫生說妳狀態很好，1/25要進行第三次化療。

後來妳就失蹤了。

二月中的妳才出現，告訴我為什麼妳這麼久沒回我，因為1/25化療當天突然惡化了，2/1號妳媽媽生日那天還發了病危通知，腎還要洗腎。

不過現在已經慢慢恢復了，腎也正常運作不用洗了。

當下的我情緒很複雜，又覺得妳沒事了真好。

我又說，我能去見妳嗎？

妳說不行，因為抵抗力太差，被醫生禁足了，不能見客。

我說，可是我很想見妳。

「等我嘛，等我好了妳想幹嘛都可以啊！」

這是一個承諾，所以我放在心上了。

19號那天，妳傳了閒話家常的line給我，因為我稍稍忙了一點所以隔了四天才回覆。

23號，我再也沒有看到回覆，連已讀都沒有。

我不是主動的人，也不放在心上。

就覺得妳大概只是不舒服而已，體力好一點就會回我了。

還是有陸續傳點好笑的東西給妳，反正我會等妳就對了。

一直到3/17，這個禮拜四。

突然覺得好像太久了，開時瘋狂亂傳line給妳

為什麼失蹤一個月啊？妳是不是很不舒服？我想說妳不太舒服就沒打電話給妳。妳至少傳個貼圖讓我安心一下啊！

還亂傳了一堆阿啊阿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啊啊

看著就覺得好笑。

接著下一秒我做了我不喜歡的事情。

我從來不會去牽扯朋友的朋友，因為我也不喜歡朋友干涉到我的朋友圈。

我傳完line給妳，馬上私訊了妳最好的朋友，問說妳又沒有回她訊息？

18號晚上我家教的時候，收到了妳閨蜜的來信。

她說 妳離開了。

在3/16禮拜三那天。

嘿——

妳怎麼會輸？妳不是要我等妳嘛？

妳明明是我心中最堅強的那個人，即使難受都是安慰我的人。

我一直很放心妳。

我直接在學生的面前哭出來，跟學生說今天就到這裡。

我想了好多關於我們一起在學校的事情。

我不敢想像我居然再也見不到妳。

堅強如妳，居然打輸了這場戰役。

我記得妳適合短髮，挑染了一點藍色，穿吊帶褲很可愛，總是很早到校。

笑起來很燦爛，拿著黑色的i5s，那是妳媽送給妳的生日禮物。

情路不順遂，可是幾乎看不到妳低潮跟負面的言論，妳是正向女孩。

妳愛好運動，曾經跟我炫耀妳有腹肌還讓我摸了好多次。

妳走路時會勾朋友的手，早餐吃花生土司不切邊。

妳是左撇子，但是妳的字非常的清秀。

妳很會畫畫，常常畫幾張圖來抒發一下當下的感情。

在星巴克工作，買了很多星巴克的產品。

妳很理性，很成熟，有時候會孩子氣，但絕對不是幼稚。

妳有夢想，英文說得很好，喜歡法文。

妳很勇敢，決定好的事情就會努力往前邁進。

妳很堅強，即使是生病、剃光頭，都是笑著的。

我好想再幫妳買一次早餐

好想再看到妳坐在位子上跟我說早安

好想要上課無聊的時候就回頭跟你聊個天

K棟教室外面的那個木椅，那個角落，我們曾經在那裡坐著等上課一學年。

再去國小跑一次夜跑，在7-11外面喝杯豆漿

想要看到妳笑著說我很可愛，雖然出發點是覺得我很笨

好想再看到妳畫圖，想跟妳並肩聊天

好想再一進教室著時候叫著妳的綽號，那個我總是第一個叫的名字，第一個打招呼的人。

啾啾啾啾——

還記得有次被全班笑了，我真的整個人都冒汗了哈哈

還有還有

好想再聽妳叫我薰。

因為只有妳才會這樣叫我。

我們還沒一起溜滑板，我還沒跟妳在國外見面

妳還沒看到我的蜥蜴兒子長大

妳沒有看到我第一次上舞台的樣子

妳不是說想跟我回部落參加豐年祭嗎？妳還沒跟我一起去台東

妳不是要我等妳嗎？我們還沒見面⋯⋯

妳不是說妳想我嗎？

我也很想妳啊！

17號那天突然做出反常的舉動，是妳暗示我不要再等妳回覆了嗎？

明明距離化療結束不到兩個月了啊，妳說妳五月會回來的。

妳說，妳甚至想四月就回來。

明明下定決心下次見面一定要笑著的，為什麼變成最後一次了。

而我沒自信能夠笑著送妳離開。

可是這次不管我怎麼哭，妳都不會安慰我了。

記得嗎？有一次古典詩詞課一起上到流淚因為詞太感人了，我還記得我們最喜歡的是蘇軾的江城子。

十年生死兩茫茫，不思量，自難忘。
千里孤墳，無處話淒涼。
縱使相逢應不識，塵滿面，鬢如霜。 

我們那時候還鼻酸的說，好喜歡那句相逢應不識。

吶，我沒想過這天會來的那麼快，多年後的我們，的確相逢應不識了。

今年的我們22歲，明年的我23歲，妳依然只會是22歲。

妳會是我記憶裡最堅強的天使。

永遠的22歲，留住青春的妳。

對了，今年六月是畢業季，雖然早了點。

還是跟妳說聲，畢業快樂。

吶，對不起。

我真的好想妳啊。

對不起，做不到像妳那樣。

辛苦妳。

不會痛了。

我啊。

是確定我們是好朋友的哦。

那妳呢？

來夢裡找我吧，我會幫妳準備好花生土司。

再陪我吃頓早餐吧。

再勾著我吧。

再笑著叫我一次——薰。

好嗎？

我愛妳。